明天，貓都不變心

不見了。

這句話有二個意思：一是東西或人找不到了，二是再見的相反，不再見了。

記憶中，每次家族裡有人去世，母親總是以「不見了」來代替死了或去世了。例如四年前小表弟車禍往生，或三年前爺爺去世；母親跟我說他們不見了的時候，我都一下子會意不過來，以為表弟在加護病房待煩了，醒過來後自己偷偷溜出醫院讓大家找不到（此時心裡還閃過一絲絲是否奇蹟出現的期盼）；或爺爺怎的走失了。

後來才明白，當母親在選擇這個用詞來跟我傳達這些令人難過的消息時，她心中其實強忍著多麼巨大的悲傷，以致於「死亡」這個字眼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。

不過死亡的話題，在我家並不是什麼忌諱，我曾經和母親討論過以後如果自己離開人世的話，我們希望以怎樣的方式走完最後一程。能夠預先和親人溝通這個部份，其實也是對在世的人的另一種溫柔，因為他們不必為了自己突然的離去而手足無措，甚至為了該用什麼方式來辦葬禮而意見分歧。最重要的，如果用了自己很討厭的方式，應該會氣的醒過來再死第二次吧？我是這麼想的。例如，我討厭道教的敲鑼打鼓（吵死人！）和請人拿著麥克風的哭＠哭＃（哀傷不應該是自然流露的嗎？花錢請一個不認識的外人來假哭實在是很奇怪）以及，因為我怕蟲，所以我沒辦法忍受自己用土葬的方式，想到會有成千上萬的蟲在我身上鑽，我就受不了，所以當然一定要用火葬。

那天和好友 H 聊到如果以後自己往生，會希望用什麼方式來作最後的告別。她說她絕對不要辦什麼告別式，也絕對不要讓任何人去看她，只希望大家記得她開心快樂、美美的模樣就好。我說我希望我的好朋友們可以聚在一起，有一個小小溫馨的告別式，大家懷念一下，然後把悲傷鎖在那一天就好。然後我要用佛教的儀式，要有很多很多花，用撒花來代替撒冥紙（我的表弟就是用這種儀式）。然後我們約定要幫彼此記住。

另一種和死亡差不多的，是感情的分離。原本每天都會見面講話的人，有一天突然不見了，或許有預告，或許沒有徵兆，總之是活生生將感情給撕裂開來，從此不再見面、不再講話，完全回復到陌生人的狀態，假裝生命中這個人從不曾出現過。

分離的時候，我們總是跟人說再見。再見包含了下次再相見的意思。所以對於一段無以為繼的感情，也許不見，是最好的做法，同時也是對彼此最後的仁慈及溫柔。只要知道對方就算沒有你，也會過的好好的，甚至有更寬廣的天空，那麼也就足夠了。